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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亲相骂

荀慧生饰李母　马富禄饰胡媪

【1930 年大中华唱片】

（李母白）

众姐妹少陪了！

（唱）

[ 银纽丝 ]

下得炕来放下了牌。

（白）

我说大妈，

我那把牌可是扣掉了，

回头见！丫头哇！

（野花白）

哎。

（母）

什么事情啊？

（花白）

我妈来了。

（母）

这孩子，你妈来了，

你怎么早点儿不说话呢！

什么时候来的？

（花白）

来了会子了。

（母）

天生不是人养的！

（胡媪白）

亲家！

（母）

哎，亲家太太，好哇？

（胡）

您好哇？

（母）

呦，老没有见啦！

（胡）

老没见了。

（母）

您怎么倒少相了呢？

（胡）

你倒木瓜了。

（母）

什么叫木瓜呀？

（胡）

什么叫少相？

（母）

少相呀，就是越长越好看了。

（胡）

是啊，咱俩儿一块儿，

我会好看呐？

（母）

呦，老没有见，

咱姐儿俩亲热亲热吧！

（胡）

亲热亲热吧！

（母）

亲热亲热！

（胡）

哎呦！

（母）

怎么了？

（胡）

好家伙！

什么硬蹦蹦搁了我一下子？

（母）

哎呦，亲家太太，

别忙，我摸摸。

（胡）

哎，你摸摸。

（母）

噢！您亲家公啊下了班了，

把个鼻烟壶可交给我了。

（胡）

哦！

（母）

我只顾了斗牌了，

顺手搁在我这主腰门上了。

（胡）嗯。

（母）

咱们姐儿俩这么一见面儿，

一亲热呀，我这儿八成顶了你那儿一下子了吧？

（胡）

什么呀？

（母）

鼻烟壶哇！

（胡）

鼻烟壶？

是那个爆仗筒似的不是呀？

（母）

是的。

（胡）

哦！好，亲家公的？

不定是那位寄放在这儿的吧？

（母）

别胡说了！

（胡）

请坐。

（李母）

坐下吧！

亲家太太好哇！

（胡）

您好哇！

（母）

好，亲家公好哇？

（胡）

问您好。

（母）

他还捞呢？

（胡）

什么呀？

（母）

鱼呀！

（胡）

您瞧您这个说劲儿！

乡里人不捞鱼干什么去呐？

亲家太太您好！

（李母）

好。

（胡）

亲家公好？

（母）

问您好来着。

（胡）

怹还当那个王 ……

（母）

什么呀？

（胡）

王府上的差使啊？

（母）

新近呐不当差使啦！

（胡）

干什么呐？

（母）

尽玩百灵。

（胡）

百灵啊！

好，您亲家公下河洗澡，

拿裤子兜回家一个百灵来。

（母）

呦，什么百灵呐，

怎么拿裤子兜呢？

（胡）

您瞧现在么！

有这么大个儿。

（母）

哦。

（胡）

短短的腿儿，

扁扁的嘴儿，

给点儿水儿还会捎呢！

（母）

不错！百灵是会捎。

（胡）

我还会学呐！

（母）

哦，你学学我听听。

（胡）

呱呱呱呱呱。

（母）

哎，那是鸭子。

（胡）

哎，鸭子怎么会有毛呢？

（母）

鸭子没毛儿不成了嘚儿烧鸭子了吗？

（胡）

你瞧，我今儿个才知道烧鸭子没毛儿。

呦，亲家太太，

你倒是怎么一个坐法呢？

（李）

我呀，是支着鸭子腿儿。

（胡）

鸭子腿儿啊？

你再瞧这个。

（母）

呦，亲家太太您这是怎么坐的呢？

（胡）

我这是板凳腿儿，

外带着寒鸭儿浮水。

（母）

哎呦，那么呆着舒服吗？

（胡）

不大舒服。

（母）

这孩子！

把你妈快牵起来吧！

（胡）

唉，牵起来？

我又不是驴！

搀起来。

（母）

不错，搀起来！

（胡）

哎，您呢请坐！

（母）

呦，亲家太太！

（胡）

亲家太太！

（李母）

您来了半天，

喝了茶了没有？

（胡）

呦，半道儿饮驴的时候，

我喝了些个凉水了。

喝茶干什么呀，怪渴的。

（母）

茶是茶，

水是水。

（胡）

哦。

（母）

这孩子！

你妈来了半天，

怎么也不懂得倒茶呀？

去，倒茶去！

（胡）

哎，喝什么茶呀，

怪渴的呢。

（花）

婆婆请茶！

（李母）

先给你妈。

连里外都分不出来了，

天生大脚老婆养的！

（胡）

亲家！

（母）

请茶吧！

（胡）

哎呦！亲家您好香啊！

（母）

茶香，亲家不香。

（胡）

什么茶呀？

（母）

毛尖。

（胡）

毛尖？

（母）

嗯。

（胡）

你瞧幸亏问了一下子，

我差点儿露了怯！

我捞捞吧！

（母）

呦，亲家太太，

您这干什么呢？

（胡）

我这儿捞毛呢！

（母）

哎！这个茶叶名儿叫毛尖，

这里头没有毛。

（胡）

哦，这里头没毛啊？

（母）

哎。

（胡）

那么算我白给您捞啦——

（母）

什么呀？

（胡）

那个毛哇！

（李母）

呦，亲家太太取笑啦。

（胡）

请坐

（母）

坐下吧。

（胡）

亲家太太。

（母）

嗯。

（胡）

说声么喝茶，

怎么那么麻利呀？

（母）

您不知道。

（胡）

啊。

（母）

我们城里的人，

使的是煤火炉子您呐。

（胡）

亲家！

（母）

亲家太太要是来了哇，

坐上一吊子水，

您坐的不大工夫可就滚了——

（胡）

什么呀？

（母）

开水呀！

（胡）

吔，

你看那说劲儿！

这么一说可不如我们屯里呀！

（母）

什么叫屯里呀？

（胡）

就是乡下。

（母）

哦，乡下怎么样呢？

（胡）

我那儿要是去了客呀——

（母）

怎么叫怯呀？

（胡）

就是客呀。

（母）

哎呦，亲家太太，

您这么大的岁数，

怎么还接客呀？

（胡）

我倒不接客，

我有个干姐姐叫“荀慧生”，

她倒接客。

（母）

别胡说了啊！

（胡）

使的是柴火灶，

摆的一吊子水，

多木轻炭，

您要是去了哇，

不用坐，

滚得快呢！

（母）

什么呀？

（胡）

也是那个水。

（母）

哎呦，亲家太太您练了嘴皮子了啊！

（胡）

怎么？

（母）

一点儿亏都不吃。

（胡）

我要吃了亏，

怎么对得起三河县的姐妹！

尽顾喝茶，

忘了谢茶了。

（母）

嗨，沏杯茶算什么？

（胡）

我谢谢茶吧，

谢谢茶吧！

（唱）

施罢一礼谢罢了茶，

（母接唱）

问声庄稼？

（胡）

今年的庄稼不大怎么着。

借了二两银，

种了几亩瓜。

老天爷它不把那雨来下。

（母白）

不错。

（胡接唱）

干旱水浅虫子耷拉。

（母白）

哎呦！

（胡接唱）

本钱利钱全都没到家，

我的亲家母唉！

大西瓜倒有核桃那么大，

大窟窿倒比窟窿还大。

（母）

亲家太太。

（胡）

亲家太太。

（母）

年头不好不是？

（胡）

谁又说好来着！

（母）

您熬着吧！

（胡）

熬着什么？

（母）

等下季儿就好了。

（胡）

我们一季儿赶不上，

是季儿季儿都赶不上。

（母）

亲家太太，

您今儿个来得倒也很凑巧哇！

（胡）

怎么呐？

（母）

您要不来，

我还打发阿哥请你去呢！

（胡）

请我干什么？

打发条狗嚷呼一声，

跟狗就来了。

什么事吧？

（母）

我呀，就为的是她！

（胡）

亲家太太您大喜啦？

（母）

喜什么呀？

（胡）

她有了吧？

（李母）

哼！

她也嘚儿配！

她进得我的门来，

连个响屁都没放。

（胡）

呦，我们的孩子可不是那不放屁的孩子啊。

什么事啊，

亲家太太？

（母）

我有句话——我恕个罪儿再说吧！

（胡）

不用恕罪了！

（母）

恕个罪吧！

（胡）

不用喽！

（母唱）

亲家母落坐细听我来说，

你的女儿生来拙，

小性儿多，

买了二斤肉来她不会下锅，

专会偷嘴吃，

扭头瞎话说，

一双鞋做了那半个月多，

刷锅洗碗儿不利落，

普天下人儿数她头一个。

我的亲家母喂，

气煞人儿她把人儿气煞，

气煞人儿人气煞！

（胡白）

呦，我说亲家太太，

孩子小，

您多耐点儿烦儿，

您这儿瞧我啦！

（母）

嗯，她还小吗？

（胡）

你瞧喂，

帘子脸儿掛嘚下来了！

我问问您呐，

当初瞧我们姑娘谁去的？

（李母）

是我去的。

（胡）

你去的？

她就这野鸡的样儿吗？

（母）

也差不多呀！

（胡）

没拿包袱蒙她脸吧？

（母）没有哇。

（胡）

我没拿沙迷你眼吧？

（母）

呦，你这是怎么了？

（胡）

怎么了？

问你呐，

嫁出

门儿的女泼出门的水，

你婆婆不管她，

我来了，

跟我瞎扯，

这是净扯你妈的——

（母）

什么？

（胡）

胡扯！

（母）

呦，亲家太太，

我说这话还有中听，

还有不中听的吗？

（胡）

也有中听的，

也有不中听的。

（母）

哪个中听，

哪个不中听？

（胡）

乡下人有两句话，

要嘚啵嘚啵。

（母）

有话请说，

有屁请放！

（胡）

恕个罪儿吧！

（母）

免了吧！

（胡）我恕个罪吧！

（唱）

是我闻言怒气也么生，

亲家母你说话不中听，

恼人胸，

出了我家门来就是你家人，

你不管教她，

说我待怎生？

今日里媳妇是你婆婆管的，

你打你骂我全不疼。

（母白）

我敢打她？

（胡接唱）

死是你家鬼，

活是你家人。

我的亲家母喂，

唉，不中用来你就用不中，

不中用来你就用不中。

（母白）

唉，亲家母哇！

（唱）

是我闻言怒气发，

你的女儿太油滑。

脚儿也不裹，

腿儿也不扎，

撒谎调皮她胆子大。

背着我净把麻将打，

普天下人儿敢把婆婆骂？

我的亲家母喂，

唉，气煞人儿她把人气煞，

气煞人儿她把人气煞！

（胡白）

哎！

（接唱）

是我闻言怒气也么发，

骂一声冤家你小歪喇！

耳朵又不聋，

你眼睛也不花，

曾记得我在家里头嘱咐你的话？

大老远的瞧你为的什么？

招惹你的婆婆来骂咱，

我的冤家！

气煞人儿你把人儿气煞，

气煞人儿你把人儿气煞！

（李子白）

你瞧，哪儿的驴粪呐？

丈母娘来了，

请丈母娘安。

（胡）

咚，这是谁？

这是 ……

（子）

我是你家姑爷。

（胡）

姑爷？

我瞧你有点儿像狗蔫儿的像儿啊！

（子）

什么话！

（胡）

我说你这儿来，

咱们这门亲戚煤黑子撒帖子。

（子）

此话怎么讲？

（胡）

咱们要散炭（摊）。

（子）

散摊不成。

（胡）

干什么呀？

（子）

哨着她呢。

（胡）

哨她你过去，

你怕她，

你还养不下个来是怎么着？

（子）

我问问你，

她们老姐儿俩因为什么呀？

（花）

不知道。

（子）

是家里人不是？

（花）

是家里人，

不管家里事。

（子）

好，晚上与你算账！

（胡）

晚上？

这都天亮了，

晚上也不怕你！

（子）

请额娘安！

（母）

唉，冤家呀！

（唱）

一见冤家怒气生，

骂声冤家你小畜生！

为娘养下你，

你倒有外心！

十个月怀胎就落场空。

夫妻二人你度光阴，

从今以后离了老娘亲，

我的冤家，

不中用来你就不用中，

不中用来你就不用中！

（胡白）

哎！

（接唱）

是我闻言怒气也么息，

女婿疼我你怎知？

老东西！

（母白）

怎么了？

（胡接唱）

今天要早起，

我走了多半日，

招惹得你满嘴里头放狗屁！

我响叮铛的女儿我交与了尔，

一说二说我全不依，

我的泼妇！

自己人儿你就看仔细，

自己人儿你就看仔细。